渔村暮火

你在等海水吗

【晓薛】人间不见

开学快乐嘻嘻

感官丧失梗参考于 @唐末矣 太太,已获得太太授权

啊啊啊这可能是我目前欺负薛洋欺负的最狠的一次了,真是小可怜()

6000+,ooc

少年已成人,忘却了诗人和牧笛,心中偶尔渴望原野,只是当年的风不再。——知乎摘抄。

 

流光在弹指间杳然不返,往昔世人嗟叹晓星尘道长霜华一动惊天,受恶人薛洋迫害着实引人痛惜,说书人口水星子在空气中乱飞碰溅,一字一眼好生义愤填膺,仿佛自己当真与晓星尘共情了一般。

 

现下自晓星尘重回人世已过三载,世人又皆暗叹光怪陆离,却悄然间再无那股义形于色,倒是把薛洋的结局给自个儿填满了。

 

在他们的口中,赞叹永是予明月清风、傲雪凌霜,间或让薛洋出来露个面儿,无非也是将两位道长的“丰功伟德”添油加醋罢了,再说的更恶些、更毒些,如若“薛洋被五马分尸”,亦或“霜华一剑穿心”,以此便结束一场饭后茶点流光。

 

炊烟袅袅升起于檐,雾霭流岚于巍峨间。

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穿梭于其间,间或刀光剑影剜过污浊,露出星点锋利,衣袂为流风带起飘忽。

 

雪白剑锋为雾霭划下一道裂痕,明镜似的剑身上印出一双秋水般潋滟的黑眸,离鼻尖不过分毫,转瞬即逝,紧随几缕发丝为锋利割落。

 

“星尘,你状态不对。”

 

宋岚用剑锋在地上勾出几个字形,树叶纷纷散开,晓星尘目光沉舵于一方,不作声。

 

宋岚依旧直直的望向他,打量半晌他方抬剑于地上再次写道:“不必沉沦于过去。”

 

晓星尘霎然醒悟,随即见得悻悻一笑,“无碍。”

 

他似是觉得还不够,又晃头说道:“我并无如此,是你多心了。”

 

当一人含恨而终,再历经一场强行被重拉回人世的命途后,晓星尘或多或少也是明白许些道理,“上一世”没弄清楚的东西这辈子也不再触碰,触碰的结果他已尝过一次,那便是不得善终,自是不会再自讨苦吃。

 

流光蹉跎早已洗去他一身欲求,他“前世”的固执有几分,现下的随和就有几分。晓星尘依旧是那个明月清风,被世人冠于千万种美名汇聚的明月清风,只是他这次随遇而安,再不追求所谓救世。

 

晓星尘见对面黑衣道人点头默许,脑中又忆起什么,启唇道:“子琛,观里的炭火不多了,食过午膳后我下山去买点。”

 

这一世的晓星尘很少下山,宋岚倒是被晓星尘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呛的一惊,但也未予拒绝,任由这位整日虽表面依旧但神态终是恍惚的好友而去。

 

宋岚目送晓星尘离去的背影,树影婆娑间,他看见洁白衣袂为微风卷在风中,竟显分外落寞。

 

晓星尘洁白的布靴踏过下山的路,把飘忽的树叶埋入腐朽,种种凋零竟与他生前下山时那般如出一辙,像是又昭示着一场命劫。

 

今日的街道比往昔更为熙攘,晓星尘却不知缘由的感到内心颇为惴惴不安,当他提着一袋子炭火往返观里时,那种不安感才褪下分毫,方让他为心底那份未知危机感轻叹一口气。

 

万籁俱寂间他蓦然听见了一点细微声响,那抹声响十分细微,但却十分诡异,像是肉体在地上匍匐而行,杯弓蛇影顿时让霜华微微出鞘,晓星尘紧随声响靠近,直至走到一方破败角落,他看见一个黑瘦背影蜷缩在地上不知作甚。

 

晓星尘眉间轻撅,当剑锋刺向那身影时的霎那间,身影转向面他,晓星尘那张波澜无惊的脸上陡然支离破碎。

 

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,熟悉到让他听见心跳顷刻间杂乱无章。

 

晓星尘剑尖滞于一个距离不得进退分毫,却是止不住的颤抖,他脸色惨白,颤抖着嘴唇吐出两个字眼:“薛洋……”

 

他强行不去触碰那些残忍的猩红与温存,本以为压制于底多年,终究会烟消云散。不料再次当熟悉的身形卷携万千记忆穿梭而来时,那个名字依旧是让他一喊就心颤的名字。

 

“道长。”薛洋甜兮兮的叫了一声,他的目光沉舵于薛洋身上不离片刻,他看见薛洋面色平和,在缓身靠近他。

 

“好久不见。”

 

薛洋嘴角扬起一个轻佻的笑容,这种熟悉的感觉又让晓星尘的剑尖递进分毫,薛洋却是不为所动,任由剑气划破脖颈间流出猩红。

 

“何必打打杀杀呢,道长。”薛洋一边口头上说着一边捏住霜华剑锋迫使晓星尘放下,晓星尘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下分毫力度,反而又向前进许些,剑气已然亲出更大的裂痕。

 

“你没死?”

 

薛洋面色转瞬僵硬,这下倒是向后退了几分,退至一方离霜华安全距离范围外。

 

“我当然没死,我不是你,我不会自刎,不会自讨苦吃。”

 

“我想活的很,道长。”

 

晓星尘抿紧下唇,一字一顿冷然道:“你来这里,究竟又想干什么?”

 

薛洋耸肩作无谓,“也没什么,就是想道长了,想和道长住几天而已。”他字眼半是轻松,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好生亲密。

 

晓星尘捏紧霜华剑锋,眉间沟壑撅的更深,他喝斥道:“胡闹。”

 

薛洋见他这幅模样却是笑嘻嘻的,“怎么能是闹呢,道长,我可是认真的不得了呢。”

 

晓星尘目光沉舵过去,驶进对方如死水般绝望的黑瞳,发现对方虽是面上笑着,眼里当真并无半分玩笑意,他更觉荒唐,本生能于薛洋如此和气对话已是勉强,更别谈这等缪妄之愿。

 

他半撇过头不再看薛洋,冷然道:“不可能。”

 

“薛洋,你如若今后不再出现于我眼前,我便不再纠结往事,你好自为之。”

 

半晌不得动静,晓星尘差觉对方已然离去,正想扭颈去看,蓦然传来薛洋的猖狂大笑。

 

“道长,你可别是忘了我说过什么了……”薛洋边笑边说,他笑的站不住脚,伸手想让晓星尘作为支撑却被一把甩开,他不得已半靠于墙面,斜身面向晓星尘。

 

晓星尘抿唇不语,薛洋这股笑声在他耳朵里传进浑然变为了嘲笑,等到薛洋肩膀终停下耸动,他半阖眼帘,目光沉舵一寸寸亲过晓星尘全身。

 

就在晓星尘已然按耐不住又抬剑锋划向对方的时候,薛洋终于说话了。

 

“我说过的,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。”

 

晓星尘看向对方那副懒洋洋的轻松模样,说的好生理所应当,没有来一阵嫌恶,“你真当我还能任你摆弄?”

 

薛洋叹了口气,端的是一副好生惋惜之意,看的晓星尘油然而生一股不详之兆

 

“那可惜了,道长。”

 

“你这观,是活过来的时候就建的吧?”

 

晓星尘心下一紧,警惕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 

薛洋却是轻笑一声,答非所问:“道长,你仔细想想,你自活过来后是不是已三载有余?”

 

晓星尘没去纠结对方为何知道自己究竟何时重返的尘世,只是警惕更甚,不作声。

 

薛洋继续自言自语,“那就差不多了。当初我看你这破地儿太烂,忍不住悄悄帮了你一小把。”

 

晓星尘呼吸一窒,薛洋的嘴里,永不可能吐出单纯的好话。

 

“我看你这观里人也不少,要是到时候人地俱焚……”

 

薛洋拖长尾音,观察着晓星尘愈发惨白的面色,心底里一抹愉悦悄然而起。

 

“刚好可以给我练一批凶尸。”

 

晓星尘面覆冰霜,满是嫌恶,他抖着嘴唇吐不出个所以然,最后方气急败坏道:“过了这么久了,你还是只会耍这种恶心的手段。”

 

语音刚落,他看见薛洋那张一贯轻佻的脸上,出现了空白无措,陡然间须臾前的欢愉全然崩塌成支离破碎。

 

“……你不准说我恶心,晓星尘。”

 

晓星尘的视野里镶嵌着薛洋的背影,而那道闷闷的声音从前方十尺处缓缓传来,传进耳膜时颇为听不真切。

 

什么二字刚从晓星尘开启的唇瓣传出,还未来的及由风代劳,那道瘦弱的落寞身影便飞速离去。

 

2.

 

屋外磅礴大雨,薛洋幽黑的瞳孔倒映着斑斑偌大雨滴,神色却是一派漠然。

 

他听不见了。

 

他听不见雨滴拍打房檐的声音、听不见日常嫌烦的道童嘈杂声音、更听不见晓星尘叫他名字的声音。

 

薛洋起身,木然打量周遭,蓦的掀桌砸凳,动静引来不少道童驻足围观,薛洋一记阴恻恻的眼刀狠狠剜过众人,其中狠戾半分不假,当真下一刻便会提刀戮人,吓得一众稚嫩道童又迅速离去。

 

薛洋发够了疯,他一身力气被抽空,失重靠墙垂下,看着手心怅然若失。

 

忽然他手指捂上耳朵狠狠扣挖,皮肤分明被指甲挖的破皮红肿,竟是连痛意都不曾施舍了。

 

他急红了眼,心下思索莫非痛觉减退,于是拿起降灾朝着手臂狠狠一记划过,皮肤被锋利亲出层层红痕,感官依旧不得解脱。

 

直至肩膀上传来一股力度,一霎那间痛意与嘈杂纷争而至,但下一瞬当他眼前所视天翻地覆,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甩至一旁时,那种强烈的刺激感官又尽数化为虚无。

 

薛洋木然的抬起头,他沉舵于一张冷然的脸庞,却全然被那张开合的嘴皮子吸引。

 

——道长,我听不见。

 

薛洋拉住了晓星尘的衣摆,张开嘴正想告知,喉咙却像是被一双手使上十成力度勒紧,干涩痛苦,话语尽数消失在牙关间。

 

——道长,我说不出话了。

 

薛洋复被甩开,他无暇管及,只见到了晓星尘的眼里渗满复杂,其间数厌恶最为强烈。

 

——道长,你别那样看着我,我没骗你,我真的没骗你。

 

薛洋脸阴眼红,倒不像是个人,现下这幅血肉身躯无一不昭示着疯魔,他不管不顾的扑向晓星尘,双手绕过对方肩颈的瞬间,薛洋呆怔在原地。

 

一股道不明来源的撕心裂肺般痛意传遍五脏六腑,手上骇人刀伤都变得微乎其微,薛洋霎时痛的呜咽出声,晓星尘一惊,眉间撅起,下意识问出声:“你怎么了?”

 

薛洋察觉到对方又有反抗动作,即便痛的惨白了脸,又大力拥过晓星尘的身躯,生怕下一秒这个沉重的、有灵动气息的身体又瞬间了无生息。

 

“晓星尘,你别、别推开我,你先听我说。”

 

薛洋声音痛到颤抖,汗流浃背,话语却是有效的,晓星尘果真沉寂一刻。

 

“……只有你能救我了,不是……我才不需要你来救我,才不需要你多管闲事。”

 

“但是只有你能让我活了。”

 

晓星尘听着薛洋宛若癫狂至极般的自言自语,只觉扑朔迷离,浑然摸不清究竟,又忆起方才进来时所视所听,稚子口中描绘出的恶鬼十分夸张,但现实确不差分毫。

 

薛洋感到自己被猛的一股力度推开,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,与此同时错综复杂的种种感官在缓慢消退,顿觉苍白无力漫天铺地卷席而来,他在恍然之中看到了熟悉的地板,那是金光瑶的密室,紧随便是五指间捏紧的糖果,这颗糖果吊着他一口气,让他撑过了命悬一线,却忽的悄然滚落,从缝隙滚落,一路向前。

 

他下意识的扑出去去抓住,

 

道长,别走,我想活。

 

道长,我想活。

 

道长、道长……别扔下我,

 

.....我不想死。

 

晓星尘。

 

……晓、星、尘!!!!!

 

视野漆黑降临之前,他看见自己伸出的指尖离晓星尘离去的衣袂不过分毫之差。

 

3.

 

晓星尘看见饭桌对面的薛洋,模样不变,神态惨淡,宛若魂不守舍。

 

思虑二三,晓星尘决定还是询问出声。

 

“薛洋。”

 

对方无反应,依旧怔怔的盯着饭碗发呆,筷子在指尖摇晃转动。

 

“薛洋。”

 

“薛洋!”

 

直至第三声,薛洋似是有所感应,也或是刚好看过来了而已,总之他用那双黑潭般绝望的黑眸瞅了晓星尘一眼,又把头低了下去,简直乖巧的不像话,成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。

 

晓星尘眉间微撅,薛洋这幅模样被扎进心里,没了一身恣意猖狂,莫觉荒如枯槁。

 

“……吃饭了,薛洋。”

 

“还烫嘴,别慌。”

 

当菜齐齐摆放于桌上时,晓星尘下意识提醒一声,对方当真应了他前一句拿起碗筷吃了起来,他看见对方把热气飘渺的食物机械的送进口腔,腮帮子鼓动的弧度不相上下,如若嚼蜡。

 

他看见薛洋的嘴角被烫出一遭红肿,面色却依旧无二变化,终是看不下去了。

 

“别吃了,薛洋。”

 

他提醒出声,薛洋不喜吃饭被人看着,偏爱与他共进食,于是周遭空寂,只余下一道细细机械的咀嚼声音。

 

“薛洋,别吃了。”

 

他看见薛洋舀出一碗蔬菜汤,汤上热气氤氲,薛洋仰头喉结滚动,尽数喝了下去,嘴角溢出二三汤汁。

 

“薛洋!”

 

薛洋停了下来,他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,那是一双来自晓星尘的手,上面有热度与常年摸剑留下的茧子,意识到的瞬间薛洋脸色骤变,他吐出舌头呼气,眼泪也纷杂夺眶而出,止不住的咳嗽。

 

晓星尘顿觉蹊跷,他努力寻找此前薛洋每每从行尸走肉转换到正常人的过程中,是否是有什么相似点。

 

寻找过程中目光沉舵路经于那双手,脑子里霎时灵光一现。

 

晓星尘伸出手,很轻很轻的,从薛洋肩膀上绕过,从距离靠近开始薛洋便开始小幅度的颤抖,直至胸膛紧挨的霎那间,薛洋奇迹般的停下了颤抖。

 

晓星尘心生试探,靠在人耳廓轻声问出:“薛洋?”

 

短短二字却忽然让薛洋蓦的鲤鱼打挺,他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,与此同时晓星尘感到从背后攀升而来手指陷入布料的抓感。

 

“薛洋,你怎么了?”

 

“晓……星尘。”

 

薛洋的气息十分微弱,像是虚弱至极。

 

晓星尘心下一惊,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,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
 

他听见自己耳后传来一声轻笑,疲惫又欢愉,“我好疼啊,道长。”

 

晓星尘眉间沟壑撅的更深,下意识想推开对方检查伤痛,却被薛洋察觉到了,九指更是用力陷入衣物布料。

 

“道长,多让我活一会儿吧。”

 

“别推开我了。”

 

薛洋的话里竟带上了一丝祈求与苦涩,晓星尘不由得顿下了动作,他任由薛洋的气息亲吻他,拥抱他,视线却绕过薛洋的身形,驶向了窗外。

 

天色转秋,昏黄树叶分散飘零,纵使道观人声熙攘,也竟显格外落寞。

 

渐渐的薛洋没了动静,晓星尘再次回过神来时,是被肩上的一点湿润拉扯回来的。

 

他放开了薛洋,景象遁入视野的霎那晓星尘却被惊在原地。

 

他看见薛洋脸色惨白,眉间沟壑皱的极深,嘴皮上还有略微牙印血渍,眼角溅满湿润,以及那紧闭的眼帘,

 

——无一不证明薛洋先前的痛苦该有多么剧烈。

 

他是被痛晕过去的。

 

可是薛洋的声音分明轻松上扬,还带有笑意。

 

4.

 

薛洋悠悠转醒,一张被落日余晖渡边的脸庞呈现于视。

 

那双满目柔情的眸子溅在薛洋心间,一种感觉开始泛滥,那是一种奇异又模糊的感觉,该是让人心悸的,薛洋却觉远不够那么强烈。

 

——这个人是晓星尘、晓星尘……

 

晓星尘。

 

薛洋在心间念叨这个名字,他该是特殊的,他该是让人卷起波澜的,不该是如此心如止水。

 

他伸出手努力扑腾着那股熟悉的感觉,想去触碰想去抓住,却似鬼魅无形,缕缕从他指缝穿梭而行。

 

——道长。

 

薛洋张开了嘴叫唤出声,发出的始终是呜咽,他看见晓星尘抬手,紧随头上传来被抚摸的触感,那种熟悉的痛感也在慢慢回流。

 

薛洋下意识往床脚退缩几步,躲过了晓星尘的手,那双手被迫滞于空中。

 

他看见晓星尘面色略微惊愕,像是自己做出这般举动不在意料之中。

 

薛洋不知缘由,见不得晓星尘端着这幅神情,他又缓慢移身,将头置放于那跳动着生命的厚实胸膛上,无论历经多少次,那熟悉的痛感始终无法适应一二,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
 

薛洋下意识又想退缩,却被晓星尘框住了肩膀,他开始止不住的发抖,晓星尘低声呢喃从后上方飘忽而来。

 

“薛洋……”

 

这是一声缠绵的、有什么东西即将抵达而前的未雨绸缪,薛洋感到鼻腔纷纷钻入晓星尘的气息,胸膛前便是对方跳动的生命,以及那耳后低语时带出的叹息。

 

“道长……”

 

他也低唤出声了,换来了对方更大力度的拥抱。

 

“你多抱我一时,我就能多活一时了。”

 

薛洋完全怔在原地了,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般话语,为何会因为晓星尘而活着,只是下意识脑海里如饮醍醐,但转瞬即逝,快的让人抓不住思绪风中的刀。

 

“我在。”

 

在疼痛即将把他整个人淹没之前,晓星尘抓住最后一根稻草——放开了薛洋。薛洋只能感受到自己脸颊上传来指腹的亲吻,他在晓星尘柔情的注视下,缓缓深陷黑暗。

 

他太累了,他不知道晓星尘的那个眼神意味是何,是可怜他还是在为他准备死亡最后的温存,他无暇思考,依旧紧攒着那个答案,万千话语在牙关间咀嚼。

 

——别可怜我,晓星尘。

 

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可怜。

 

我要你记得我,我要你怨我,我要你恨我,我要你永远沉沦在我的阴影下,痛苦一辈子。

 

他在意识朦脓间,看见了满目痛苦的晓星尘,看见了浑身滚上猩红的晓星尘,看见了从自己血肉身躯脱落的左臂和锁灵囊,亦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还给我。

 

薛洋意识沉沦,却霎时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泼洒而下。

 

——他明白了,这种感觉叫做遗忘。

 

5.

 

晓星尘步着天光乍破,为薛洋送去晚膳,食盒里全是甜点,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薛洋如此照顾周到。

 

是薛洋褪去了一身倒刺儿的恣意嚣狂,露出了原本柔软的血肉身躯,却像一根根锋利深深的戳在晓星尘心间。

 

思绪恍惚中他已走到门前,他看见那个病弱的少年背身坐于床沿,看见他进来后抬头瞅了一眼,又低下头发神。

 

“吃饭了。”

 

晓星尘习惯了对方一贯的行尸走肉,却也下意识提醒一声,他伸手去握住对方的手腕,对方却是脸色一个骤变,猛的往里退缩,连带着他手上舀起的一勺白粥纷纷泼洒在被褥上。

 

晓星尘为他的乖张轻叹一口气,化作腐朽挥散在这间算不得多好的房间中,他又伸出双臂拥抱住对方,却招来了更大力度的推开。

 

他被推的失重倒退几步,不可置信的沉舵向那双黑潭般绝望的沉眸时,整个人霎时宛若脚下生根,立在原地动弹不得。

 

——他看见薛洋带着不解与奇怪的神色,眉间轻撅显得厌恶,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薛洋。

 

他看见薛洋的嘴皮子张合动了起来,他似是很努力的在嘶吼,神色都携上一抹久不见得的狠戾。

 

——你,不,嫌,恶,心,吗?

 

薛洋一字一顿的无声道出,晓星尘随着他字眼的吐露脸色便惨白一分,直至最后何时被薛洋木然的推出房门外都不得而知。

 

他看见曙色投身进长夜,漫天墨黑中,银河泼了一把星子,描绘出一双熟悉的黑眸。

 

——或许他亦早已投身进拥有薛洋的世界。

 

晓星尘心有余悸,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他看见明月栖山,流萤蒲扇着灵光飘忽在月色下,直至晨曦朝露,彻夜未眠。

 

6.

 

薛洋坐在床上半撑胳膊,目光沉舵于一叠叠陈纸发呆。

 

敲门声拉回他的思绪,他望向来人,一席白袍着身,泼墨般长发乖顺的栖在肩头背后,最后是那双如画眉眼。

 

“你是谁?”

 

薛洋面色阴翳,降灾已然出鞘,对面的白衣道人却为此惊滞在原地。

 

“不说?”

 

直至污黑剑气已亲到脖颈,晓星尘恍然回神,他微撅起眉间,答非所问,“你的病好了?”

 

薛洋闻言嗤笑一声,目光半是嘲讽,“你薛爷爷身体好的很,不需要你关心。”

 

晓星尘霎若惊滞,可怖想法自心尖蔓延开来,他不确定的问出声,“你……不记得我是谁?”

 

薛洋似是有些烦躁,又把剑尖递进了一步,也不管是否割破对方脖颈,阴恻恻道:“我怎么知道你是谁,再不说的话,你的舌头可就不要了。”

 

说罢他看晓星尘目光依旧沉舵于自己脸上,火热铺天盖地在他面上溅开,薛洋这下真动了气,吐出一句“找死”便刺了过去,却又因三个字停滞于一个距离,对方的明眸倒映出剑尖。

 

“晓星尘。”

 

这个熟悉的名字,像是携有某种魔力,又有十二分的神秘,模糊的让人看不真切,薛洋却又实打实的感受到自心间蔓延开来一种奇异怪感。

 

薛洋后退了几步,他依旧警惕的看着晓星尘,拿起纸张琢磨半晌,方抬眼迟疑道:“你……真是晓星尘?”

 

晓星尘抿唇不语,直直的望向那叠叠纸张,他依稀见得纸张布满凌乱纷杂的字体,薛洋看出他内心所想,主动把纸张递过去,他颤抖的接过陈旧,永保明丽的眸子在这一刻彻底浑浊沉沦。

 

——晓星尘。

 

——晓星尘今天给我送了吃的,有我喜欢吃的酸枣糕。

 

——道长今天没跟我说一句话,他好像生气了,管他呢,反正他甩不开我。

 

——……今天晓星尘居然主动抱了我,我有点开心,但是我真的很疼,很疼很疼。

 

……

 

——薛洋好像有一点喜欢晓星尘。

 

他看见几滴湿润在陈旧上滋生开来,沾染模糊了几个字眼,不偏不倚,正好是“喜欢你”。

 

“我好像是喜欢你的。”

 

他听见薛洋这么说,亦听见心脏顷刻间跳出杂乱无章。

 

他的手被薛洋牵着,很轻很轻的,放在了那颗拥有着跳动生命的左胸膛上。

 

“但是我的这里已经没有那种感受了。”

 

被薛洋亲手埋葬于底的污黑情愫,一经被人窥破,便全然苍白失色*,如同现下薛洋吐出的字眼般,无力又绝望。

 

他看见落日的余晖在薛洋脸上轻轻漫过,给锋利张狂褪去了分毫,留下几分柔和。

 

微风拂过,他蓦的听见由风代劳,耳旁纷杂不堪。

 

——他听见薛洋说,道长,只有你能让我活了。

 

——他听见薛洋说,道长,你多陪我一时,我就能多活一时。

 

——他听见薛洋说,道长,我喜欢你。

 

晓星尘终于明白了,薛洋缺的向来不是一个拥抱,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自私者,当对方是自己时,他需要的只是一个“晓星尘”而已。

 

他们之间从来只有错付晚遇,永被困在天各一方。

 

“晓星尘,你为什么哭了?”

 

他听见薛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,却是扑朔迷离。

 

END

 

*引用普鲁多姆的《献词》。

(卑微文手渴望评论,如果觉得好看的话,我是一个无评跑路的脆弱小孩(。)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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